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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关于明镜和楼春的乱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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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粉厂里，剑拔弩张。曼春对明楼说：“你当初因为你大姐的一句话就抛弃了我，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上海，是日本人找到我，重用我，让我感觉到什么是被信任。我有了新的工作，才对生活有了新的希望。”

她大错特错。她到死都没明白，日本人根本没给她希望，他们给她的全是绝望。一个对生活抱有希望，并受过严格特工训练的人，绝不会像中了毒药一样在过去的爱情中沉醉不起，更不会做出杀人取乐这种变态的事情来。一路支撑着曼春活到现在的，其实她是生俱来的那种不服输的精气神，但在日本人错误的引导下，她身上最珍贵的品质完全用错了地方。

分手后的明楼和曼春，同在地狱里挣扎。但明楼是心甘情愿跳下去的，曼春是被命运卷进去的，从思想上说，她虽然为了抓捕抗日分子殚精竭虑，但对日本人并不认同；在没进76号之前，虽然在军统学校里学习，但他叔父是汪精卫亲信，蒋汪矛盾由来已久，汪处对蒋的那套，多半也是看不上的；而对于她效力的这个新政府，她的态度仅限于“打打杀杀混碗饭吃”，也不见得对汪精卫真心拥护。总之汪处在政治上是一个全然迷糊的状态，完全没有对某一方忠心耿耿万死不辞之说。

很多人说汪处渴望权力。可一个真有心向上爬的人，多少会懂点办公室政治，不太可能像汪处那样把人际关系搞得一团糟。在樱花号被炸之后，她干脆地对明楼说，咱们两个都被踢出去才好，索性一走了之去过清闲日子，一点都没有贪恋权势的意思。她看不起梁处长这样单靠巴结逢迎升官捞钱的庸人，反倒很看重有真本事的人才，比如夜莺妹子，因为专业能力强，就很得她赏识。训练部次长的侄子侮辱女兵被日本人包庇，明楼刚上任就不徇私情把人办了，汪处夸师哥不怕事。这次她并不是出于迷妹心理，而是真心觉得明楼干得漂亮。如果说她还有什么坚持的原则，那就是“凭本事吃饭，优胜劣汰”这一条了。

前文分析过汪处黑化的过程，她是先渐渐弑杀冷血，再堕落成汉奸的。私以为她在跟明楼相爱时，未必不爱国，也未必不与明长官志同道合。但当一个人心理变得阴暗残忍，甚至有些不正常的时候，对于家国观念，早已没了概念。后来的曼春在政治上，只能跟着叔父随波逐流，南田看中她的能力，帮她爬到了情报处长的位置，她便努力工作来报答这知遇之恩。至于汉奸的骂名，她连心理都变态了，对于这些，更是完全不在乎了。

可是，虽然威风八面大杀四方，汪处过得并不好。她平时心狠手辣，树敌无数，出门却从不带保镖。而且心里很清楚：我杀人太多，总有一天也会被别人杀掉。这一点和明长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明楼同样具有强烈的自毁倾向，随时准备为国为民牺牲生命，但他有坚定的信仰和清醒的头脑，举枪杀敌的时候，知道杀人的原因；需要牺牲的时候，明白牺牲的意义。他不畏死但绝不白白送死。在他看来，只有死间计划这样用几条人命换一个战区胜利的大买卖，才值得自己为之舍命。所以明长官从来都活得很小心，哪怕大姐的鞭子，只要耍嘴炮能躲过去，都绝不会干等着挨打。

由此看来，整个《伪装者》里，最不惜命的人其实是汪处。别说明楼他们了，就算是个terrorist，当 suicide bomber的时候还不忘喊一声邪教万岁呢。可汪处则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明知道这么不眨眼地杀人毫无意义，长此下去早晚会被别人杀掉，还如此满不在乎。也许有人会说，这是汉奸们在穷途末路时候的最后疯狂，可当时是1939年，日本人正春风得意，悲观气氛笼罩华夏，要不然汪精卫也不用成立什么新政府，搞什么“曲线救国”了。汪处身为新政府76号情报处长，对当汉奸又没什么羞耻之心，本应雄心万丈大展身手，可她的精神已经病态到了被人杀掉也无所谓的程度。这说明她对人生已经没有任何希望和追求，早就不想活了，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今朝有酒今朝醉，能爽一天是一天。

有很多人质疑，明楼为什么不策反汪处。在分析了汪处上述表现之后，私以为汪处确实不是个合适的策反对象。被策反的人是要有软肋的。比如梁处长，惜命，爱财，顾家，而且多多少少还有点羞耻心，不愿被人当汉奸骂，所以有意为军统做事，也给自己留条退路。有了这样的基础，他才能被阿诚争取，心照不宣地出了不少力，同时也赚了不少黑钱。可汪处呢？不爱国，不知耻，不贪财，不怕死，一副混不吝的架势，就算策反，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呀！

有人说，汪处有软肋啊，她爱明楼啊，可以打感情牌策反她啊……是的，感情牌未必不能打，但是汪处的种种表现，确实让明楼不敢打。让我们再对比一下剧中另一起策反——程锦云对明台。这也可以归结为打感情牌。可程锦云首先和明台有共同志向——都爱国，其次，明台本来就对我党心怀向往，又因为发现军统走私，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正在他心灰意冷借酒浇愁之际，一直爱慕的程姑娘恰到好处地出现在酒馆，在他心理最脆弱的时候，将理想加爱情的鸡汤齐齐灌下，一举成功。

明台的策反是明楼全盘谋划的，他是这局感情牌的发牌人。但这局牌能大功告成的基础，不是明台对程锦云盲目的爱情（小少爷瞎眼了这是公认的），而是他本身就具备入党的思想觉悟，感情只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催化罢了。

策反从不是一厢情愿的。被策反的一方，起码需要表现出被策反的可能性。明楼还是很希望保住曼春一条命的，他刚上任就给她“剪翼”，不让她陷得太深，未必不是抱着回护的心思。而他唯一一次明着劝她收手，是曼春得知汪芙蕖的死讯，在他怀中痛哭之后。比起安排程锦云对明台策反时的步步为营，明长官这次劝说很鲁莽，很冲动，可以说是违反了纪律。但不管是真为汪处打算，还是为了消除自己的内疚，至少汪处的眼泪深深地刺痛了他，让他在几乎没有可能成功的情况下，冒着暴露的风险行动了一回。这是她唯一一次在他面前这么脆弱。他其实是见不得她哭的，她只哭了这么一次，他立刻心软了。可明楼这仅有的一次高抬贵手，却被曼春一句“我不需要保护”强硬地顶了回去。从此之后，她再也没在他面前流过一滴泪。

曼春和明楼有一点很像。她不管心里有多么痛苦，对外都是云淡风轻绝不示弱。虽然从小就有心脏病，但工作起来兢兢业业，杀人如麻毫不手软。作为女人，她活得向来精致。衣着永远时髦，发型永远新潮，容妆永远艳丽，生活永远规律。强大如明楼者，还有严重的头疼病，每天靠大剂量的阿司匹林死撑。可人家汪处，不抽烟不喝酒不头疼不吃药，无任何不良嗜好，还天天晨跑坚持锻炼。又有谁能把跑步时氧气少女一般清新的汪处，和心理扭曲的嗜血变态联系起来？在众人眼里，汪处活得不要太潇洒！别说明长官自愧弗如，连今天的我们都望尘莫及。

大概是当年那次自杀未遂，让汪处大彻大悟。所以她不管多么痛苦，都不会再跟自己过不去。她的心灵在无边的黑暗中挣扎，满腔怨毒需要发泄，舍不得发泄在自己身上，就发泄在他人身上。所以汪处嗜血，虐囚，草菅人命，在无辜之人的痛苦上品尝变态的快感……此种恶行触碰了明楼的底线。胖楼的人生也很苦，也总是一人承受，可他从来都是自虐而不是虐人。不说别的，单说和曼春的爱情，他都不知道默默地往自己心里捅了多少刀子了。而他做人做事也向来先考虑他人，碰到难处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让别人难过。所以对曼春这种滥杀无辜的罪恶行径，正直的明长官永远不能理解，不能容忍，更不能原谅。

其实明楼并不是铁石心肠，特别对汪处，就算无法策反，也有心护她周全，那次失败劝说就是明证。我曾经想过，如果汪处可以摘下坚强的面具，向爱人敞开心扉，直言自己的迷茫和痛苦；如果她的变态和堕落都体现在自己身上，比如酗酒，吸毒，割腕，各种不良行为……不管她自毁成什么样子，明楼都不会扔下她不管。就算这些都没有，哪怕她在杀害抗日志士的时候，能把枪口稍微抬高一厘米，哪怕她对自己的同胞还存有一丝恻隐之心，明楼也不至于彻底放弃对她的救赎。面粉厂里，他向她怒吼，你已经没有人性了！她救无可救，他何尝不绝望？他心底的愤怒压抑已久，终于在最后一刻，冲着她爆发了出来。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奈何，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