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总是看到各种文艺作品三观该不该正的讨论,忍不住说点感想。

所谓三观,就是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三观人人都有,某些人为了抨击三观党,非说自己“没有三观”,殊不知“没有三观”也是三观。某些人痛骂别人拿三观说事的时候,其实也一样在顽固地捍卫自己的“三观”,只不过他们的三观有异于常人,为社会中的大多数所不接受罢了。

所谓三观正不正确,其实说得比较明白点,就是这个人的行为,符不符合普世价值。而这个普世价值,又受到不同的时代,社会,文化,教育等多方影响,总在变化之中。比如,五百年前的普世价值,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五百年后今天的普世价值,是男女平等。所以衡量普世价值,不能脱离时代背景和个体的成长环境。我们不能硬去要求一个清朝男人男女平等,同样,我们也不能说,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却满脑子男女不平等思想的男人,是个好男人。

另外,普世价值不止一条,而是贯彻于人生的方方面面。爱情上有爱情的普世价值;工作上有工作上的普世价值;所谓人无完人,是说人不可能在所有方面,都做得到完全符合普世价值那个样子。人总是有些地方做得好,有些地方做得不好。看人要把所有方面结合起来看,这个人才是一个立体的人。

举个例子。《伪装者》里的明镜,在国家大义方面无可指摘,但作为破坏明楼汪曼春自由恋爱的直接责任人,她属于封建余孽。而爱国和封建,其实并不矛盾,中国的封建社会一直都提倡爱国的嘛!所以,明镜的棒打鸳鸯,体现了人无完人的复杂性。而我身为楼春粉,对这个人物忍无可忍,并不是因为她棒打鸳鸯拆了自家cp的缘故。如果明镜的人设是个传统封建大家长,那么,棒打鸳鸯属于维护她一贯坚持的封建礼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不会让人生出任何厌恶之情。因为任何事情,只要真心实意的坚持,哪怕这坚持是腐朽的,坚持的本身,多少也有点闪光之处。明镜最大的槽点在于,她的坚持不是真心实意的。因为她的人设并不是封建大家长,正相反,她是在中国最西化的上海,受过最先进教育的新女性。她不但是gcd,而且还是个十几岁就打算和情人私奔,打算推翻资产阶级家庭,为“自由平等而斗争”的“革命家”(明楼语)。所以,明镜一边满口高喊自由平等口号自称“革命家”还要推翻封建家庭,一边拿着这个封建家庭的祖训粗暴干涉亲弟弟的恋爱自由欺负十六岁的无辜小姑娘,这就呵呵了!这只能说明明镜说一套做一套,是个心口不一的伪君子,这人设就崩了。

所以呀,把三观不正写得不讨厌的第一条——人设合理。只要能提供充分理由,告诉大家,为什么这个人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跟普世价值不一样,只要能解释得通,让这个人物的行为符合逻辑,那就怎么写都真实。只要真实,就成功了大半。(参考例子:薛甄珠,就算讨厌她的人,也不能说她不真。所以还吸了不少粉。)

其次,如果非要把一个人的某一方面写得三观不正,还想让这个人不但不讨厌,还很招人喜欢,那必须要突出这个人在其他方面的优秀品质。一句话,一个人,可以在感情方面三观不正,但如果他在其他方面三观正,或者做得非常优秀(比如爱国,比如责任,比如勇敢,比如才华等等等等),那也可以招人喜欢。这样的例子很多很多,比如古今中外的大艺术家,在感情生活上,几乎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从里面挑出个讲道德的都挺费劲的。可是,人家第一不虚伪,从来没人跟前文的明镜那样,明明不道德还非标榜自己道德。第二人家真有才,真为艺术做了贡献。所以立体起来看,人家的人设也自然非常可爱。
@thecasuarinatree_ 她家毛姆,以及《月亮与六便士》的原型高更先生,就是典型例子。《伪装者》里的王天风也可以算这一类。《前半生》中,前夫哥出轨了还吸那么多粉,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第三,如果一个人三观不正还能让人同情,比如婚姻中的第三者,那必须写出人的真性情。比如自私,比如欲望,比如爱慕钱财,比如想让自己生活得更好……这些欲望大家都有,只是被理智所压制罢了。把一个人写成小三,还要把她写得特别无私,特别善良,特别单纯,最主要的是,没有任何自私的欲望……这事实在太奇葩了琼瑶奶奶都不敢这么写的好吧!

要把一个小三写得让人共情,肯定不能抓着道德不放。这世界上就没有道德清白的第三者,所以跟第三者扯道德,只能越扯越黑。给第三者洗白,只能打感情牌。洗白方法一,是写出人物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一面,比如对真性情的欣赏,对感情的勇敢和坦诚,对物质诱惑的抵制,以及思想上的独立和精神世界的丰富(典型:《纯真年代》里的表姐);第二,必须写出理智与欲望的痛苦挣扎,注意,是真正的痛苦挣扎,罗子君这种,没有任何外部环境的压力,一边说着避嫌,一边巴巴跑辰星上班的,不叫痛苦挣扎,连克制都不叫(典型:《廊桥遗梦》)。另外,最重要的一点,三角恋里面,永远都是谁伤得最深同情谁。以上举得那几个例子,没有一例是像《前半生》这样,真爱的两人把第三人伤得体无完肤了还觉得自己委屈得不行了的,那真不叫善良,那也不叫克制,那叫又当又立。

所以我们拿《前半生》里那一群人物对照一下——身为男神的贺先生为什么那么讨人厌?只有百分之三十多的观众喜欢?

第一,贺先生感情上渣了,跟罗子君的所谓真爱,抵不了对唐晶的渣给人的恶心。第二,除了感情,贺先生在其他方面也没有任何能拿的出手的地方:工作上弄虚造假,友情上坑蒙拐骗,事业上不思进取,最后打鱼也不是自愿的,起码剧里没写出任何他对打鱼的执着,所以当渔夫也不是热爱的结果,而是在咨询界混不下去了的无奈选择。唐晶说他的优点是人美嘴甜会做饭——人美不假,会做饭不假,嘴甜这一点,因为对谁都骗,反倒成了巧言令色。

贺先生的粉丝们整天说他能力多么多么强,多么多么厉害,实际上,贺先生的厉害只是嘴上,他全剧一件厉害的事情都没干,全在为了真爱花样作死,而且极端不负责任。所以,贺先生除了脸好看,在养成癖一样地爱上了未婚妻的闺蜜,为了罗子君干了一系列自私自利没脑子的事之外,他在其他方面,没有任何实打实的亮点,来中和一下他感情上的渣。反倒因为为爱作假和不负责任等奇葩行为,显得更渣了。

相反, @thecasuarinatree_ 的《玫瑰湖的雪》里的贺先生,比起原著就可爱多了。为什么呢?我觉得是因为,文中的贺先生在感情上虽然还是个渣,就算渣的对象是罗子君也是个渣。但毕竟在其他方面,比如自由自在晃膀子的人生态度上,还是有点优点的,再加上对糖果的父爱,还是挺令人感动的,于是就显得不那么讨厌了。(至于其他贺唐cp文中的贺先生,基本上都是痛改前非的,已经不属于三观不正的范畴了,所以就不讨论了。)

至于罗子君,我就不说了,一句话,她不仅仅是忘恩负义,更是全方位无死角的碧池,从感情到友谊到事业到人格,她就没有一处地方能有那么一点点坚持和骨气的。她好感度百分之十非常正常,贱成这样,再玛丽苏也救不回来了。

第四,某些反面角色,如《伪装者》里的汪处和《人义》里的祁厅长,虽然是板上钉钉的反派,干了十恶不赦的坏事,但依然被很多人同情喜爱,主要原因在于,他们坏,但是不贱。他们一直都把自己当成一个有尊严的人,哪怕品德很坏,但他们从不跪着,到死也不低头,他们身上那股勇于反抗命运的硬气,哪怕用错了地方,也自有动人心处。

综上所述,我们说,人性的复杂,究其根本,是因为人物的真实和立体。某方面三观不正,甚至道德败坏,但还讨人喜欢的人,不是因为三观不正本身讨人喜欢,而是人家其他方面有亮点。而贺涵罗子君这种,感情上三观不正,事业上三观也不正,友情上三观还不正,围着这俩人物转一圈,就找不出任何正的地方来。哪怕全不正,那也不要紧,那就大大方方承认——做了缺德事,勇于坦白也是亮点嘛!可偏偏他们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错,刚刚对唐晶背后插刀,转眼就没脸没皮满世界地嚷嚷——我很善良!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喜欢他俩?是凭贺先生的脸,凭罗子君刀子捅了个遍还说她没做任何对不起唐晶的事的闺蜜情,还是凭这俩人那真实轻松的所谓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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